我出生在君士坦丁堡,父亲是土耳其宫廷的翻译官,他顺便做一些有利可图的买卖,推销芬芳的香精和丝绸。他给了我良好的教育,有时是他亲自给我上课,有时是他请教士给我授课。起初,他指望我有一天来接管他的商店。可是,当我显示的才能超过他的期望时,他又听从朋友的劝告,让我去学医,因为一位医生在君士坦丁堡显然要比江湖郎中幸运得多。
当时,我们家来了许多法兰克人,其中有一个劝说我的父亲,让他把我带到他的国家去,带到巴黎去,他说,在那里可以免费学医,而且可以学得最好,等他回去时,他可以给我提供出国的路费。我的父亲年轻时也常常走南闯北,他立即同意了。法兰克人告诉我,三个月以后就动身。
听到能够去领略一下异国的风光,我真是喜出望外,巴不得立刻就上船。法兰克人终于做完了他的生意,准备动身了。出发的前夕,父亲带我走进他的小卧室。我看到桌子上堆放着许多漂亮的衣服和武器。此外,吸引我目光的还有一大堆金子,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金子堆在一起。父亲在那里拥抱了我,说:瞧吧,我的儿子,我给你准备了旅途上穿的衣服。这些武器也是给你的。它们还是从前我到外国去的时候,你祖父亲自给我佩在身上的。我知道你会使用它;如果你遭到了攻击,就用它们狠狠地打击敌人。我的财产并不多。你瞧,我把它分成三份,其中一份给你,另一份作为我的生活费用,第三份对我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财产,它可以在你艰难的时刻供你救急用。”
年迈的父亲说完这些话,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他也许预感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
旅途很顺利。我们很快就到了法兰克人的国土。又走了六天,我们到了大城市巴黎。我的法兰克朋友给我在城内租了一间房,劝我花钱要小心,我一共有两千银币。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年,学到了一个医生所应该掌握的知识。但是,要是说我喜欢呆在那里,那是在说谎,因为我并不喜欢这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再说,我在那里只有少数几个要好的朋友,不过,他们都是年轻而又高尚的人。
后来,我越来越思念家乡。我在离家的这段时间里从来没有听到父亲的消息,因此,有一天,我抓住一个好机会,动身回家了。
事情是这样的:法兰克人的国家向土耳其王朝派遣了一个使团,我应聘当了随团的外科医生,幸运地回到了君士坦丁堡。我发现父亲的房子已经上了锁,邻居们看到我回来了都很惊讶,并且告诉我,我的父亲已经在两个月前去世了。从前给我上课的教士把钥匙交给了我。我孤单单地独自走进这幢毫无生气的房屋,看到父亲留给我的一切都还在,只有父亲答应给我的那堆黄金不见了。我向教士问起这件事,他朝我鞠了一个躬,说道:你的父亲去世了,他是一个圣洁的人,因为他把黄金赠给教堂了。”
我对此始终不能理解,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没有任何证据指控教士,只能庆幸他总算没有把房屋和财产都当做父亲的赠品统统拿走。这是我回家后遇到的第一件倒霉的事。从这时起,打击一个接着一个,我顿时陷入了困境。我作为医生的名声始终没有传开,因为我实在不好意思沿街去叫喊。另外,我又处处感到缺乏父亲的推荐,要是他还在,早就把我推荐给富贵人家了,可惜现在没有人再会想起可怜的察莱科斯了。唉,父亲的货物也难以推销出去,因为父亲一死,一些老主顾失掉了,要找新主顾,只能慢慢来。
有一天,我正在为我的处境担忧,突然想到我在法兰克的时候,常常遇到我的同胞周游这个国家,在许多城市的市场上摊开他们的货物。我记得大家都喜欢买他们的货物,因为它们是外国货,这样的买卖可以获得百倍的利润。想到这里,我很快做出了决定,卖掉了父亲的房子。我把得到的钱留下一部分,交给一位可靠的朋友保管。然后,我用其余的钱买了许多在法兰克很稀罕的货物,如方巾、丝织品、香膏和油料等。我在一只船上租了个舱位,于是第二次踏上了去法兰克的旅程。
船驶过达达尼尔海峡后,我的命运似乎又好转了。我们的航程很短,也很顺利。我在法兰克走遍大大小小的城市,到处都遇上乐意购买我的货物的顾客。我在君士坦丁堡的朋友不断向我提供新的货源,我又一天天地富了起来。终于我积攒了一大笔钱,认为可以从事一笔大买卖了,于是带着货物动身去意大利。当然,我还得承认,我的医药知识也帮了我的忙,使我赚了不少钱。我到了一个城市后,写了些告示到处张贴,说城里来了一个希腊医生,医术很高明,已经治好了很多人的病。的确,我的药膏和药品帮我赚了许多钱。后来,我又到了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城。我打算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因为长期奔波,很劳累,想休息一阵,再说我也很喜欢这座城市。于是,我在城内圣克鲁策区租了一间店铺,又在不远的客店里租了几间漂亮的房间,房间外面有阳台。接着,我到处张贴告示,说我既是医生又是商人。我的店刚刚开张,顾客就像潮水般地一拥而入。虽然我的货物价格略微高了一点,可是卖得还是比别人的快,因为我对待顾客又体贴又友好。
我在佛罗伦萨愉快地度过了四天。这天傍晚,我正要关门打烊,像往常一样盘点香膏的存货时,突然在一只小香膏盒内发现一张纸条,我已经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把纸条放在里面的。我打开纸条一看,原来是一张请柬,邀我在深夜十二点到一座名叫古桥的桥上去。我思来想去,想了好久,也想不出邀请我到那里去的人是谁。我在佛罗伦萨没有一个朋友,我想,或许有人想私下请我去给病人看病,这类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我决定应邀前去。为预防万一,我带上了佩刀,这把刀是父亲以前送给我的礼物。
快到半夜时,我动身去了,没多久就来到桥上。我看到桥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于是决定等那个邀请我的人露面。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月光皎洁。我低头看阿尔诺河,河水泛起的层层波浪在月光下闪烁,一直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城内教堂的钟敲了十二点,我站起身来,突然一个裹着红斗篷的大汉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用斗篷的一角遮住了脸。
起初,我的确有点惊慌,因为他是突然出现的。不过,我很快就镇静下来,说道:你既然约了我来,那就请你说说,有什么吩咐?
披红斗篷的人转过身去,慢慢地说:跟我来!
单独跟这个陌生人一起走,我心里真有点害怕。我没有动,说道:不行,亲爱的先生!你能够先告诉我去哪里吗?另外,你也可以把脸露一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对我怀有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