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日，为期3天的第21届香格里拉对话会在新加坡落下帷幕，全球40多个国家国防和安全机构的550多名代表与会。中国国防部长董军首次率团参会，并围绕“中国的全球安全观”作大会发言。其间，董军与美国、加拿大、泰国、日本、澳大利亚、法国、柬埔寨、新西兰等国防务部门领导和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主席、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会谈。
“今年香会是在复杂严峻的安全形势下召开的。”军事科学院原副院长、军事专家何雷中将向南都记者分析指出，包括美国在亚太地区推进“印太战略”，搞“印太版小北约”；菲律宾在南海仁爱礁、黄岩岛等频频挑起事端，南海问题更加复杂多变；还有中国台湾地区领导人换届后，台湾问题出现新变化；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与此同时，今年香会也是在中美关系出现止跌企稳态势、两军关系开始全面恢复的情况下召开的。值得注意的是，5月31日香会开幕晚宴前夕，中美防长会谈，受到全球瞩目。这也是时隔两年，中美防长首次面对面会谈。
今年香会，有哪些不同？中国新防长首次香会演讲，传达出怎样的信号？在这个聚焦亚太地区安全防务的平台上，各方如何激辩与回应？南都记者采访多位与会的中方代表，回顾本次香会行。
国防部长董军步入香会会场
两军关系止跌企稳背景下，中美防长18个月来首次面对面会谈
当地时间5月31日中午，中国国防部长董军与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于香格里拉对话会期间在新加坡举行会谈。此次两国防长会谈，发生在香会开幕晚宴前夕。会谈持续约1小时10分钟，比原定安排多10分钟。
据悉，这是董军自去年12月出任中国防长后，两位防长首次面对面会谈，两人曾于今年4月16日进行了视频通话。这也是中美两国防长时隔18个月，首次进行实质性的面对面会谈。上一次是在2022年11月22日东盟防长扩大会议期间。
当地时间5月31日中午，中国国防部长董军与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于香格里拉对话会期间举行会谈
这次会谈，谈了什么？谈了多久？谈得怎么样？5月31日下午，中国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吴谦在香格里拉对话会期间召开新闻发布会，介绍了此次中美防长会谈。吴谦介绍，两国防长围绕中美两国两军关系、台湾问题、南海问题、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等交换意见。“这是一次积极、务实、富有建设性的战略沟通。”吴谦总结说，这有助于双方增进了解，避免误判，效果是好的；下一步，双方将通过军事外交渠道继续保持沟通与交流。此外，他还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有关中美战区级领导通话事宜，两军有关部门正在协调沟通之中。
南都记者注意到，中美防长的会谈焦点集中在台湾问题和南海问题上。会谈期间，董军在台湾问题上表达了中方的坚定立场，对美方向赖清德就职表示祝贺并派出代表团参加其就职仪式，董军表示，台湾问题纯属中国内政，外部势力无权干涉。中方敦促美方切实纠正错误，恪守一个中国原则，不以任何方式“以武助独”。
在南海问题上，董军指出，当前菲律宾在仁爱礁等问题上背信弃义、挑衅滋事，与外部势力的怂恿支持密切相关，特别是美方借军演之机，在菲律宾部署中程导弹，对地区安全构成实质性威胁、中方坚决反对。中方坚持在遵守承诺的基础上，通过平等协商解决分歧，但对一味加剧挑衅的行为绝不姑息。
军事科学院原副院长、军事专家何雷中将向南都记者分析表示：“早一点安排比晚一点安排要好”，这充分体现了中美两军关系的重要性。中国防长董军面对面向美国防长奥斯汀重申中国在核心利益、重大问题上的原则立场，对于两军领导人增进了解，两军管控分歧风险，都有积极作用。要切实有效加强风险管控，尤其要加强涉及中国核心利益方面的风险管控，如台湾、南海、东海等问题，这是中国不可逾越的底线和不触碰到红线，是中美两军风险管控的重中之重。同时，何雷强调，美方必须有诚意讲诚信，切实把美国总统拜登多次承诺的“四不一无意”落到实处，“说到做到，不放空炮”！决不能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失去信誉。
图为军事科学院原副院长、军事专家何雷中将在记者会上发言
“中美两国防长会晤之后，对于两军关系，我们持审慎乐观的态度。”国防科技大学国防科技战略研究智库主任朱启超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两国防务高官的会晤，对于促进两军关系积极发展，会起到比较好的促进作用。但另一方面，也不能忽视，美军可能会在涉台、南海问题上继续做“小动作”、打“擦边球”，甚至损害我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等核心利益。在这方面，美军若有相关举动，中方将予以坚决回击。
中国国防大学国家安全学院副教授张弛也对南都记者分析指出，这一次中美防长会晤是在中美两军关系止跌企稳的背景下进行的，有助于推动中美关系稳定健康发展。这次会晤是一次建设性的战略沟通，有助于中美两军增进相互了解，避免误解误判，双方也都表达了要保持沟通交流的良好愿望。下一步，中美双方应该相互尊重，和平共处，求同存异，合作共赢，推动两国两军关系稳下来好起来向前走。
5月31日，香会开幕晚宴上，中国国防部长董军和新加坡前总理李显龙坐在一起
开幕晚宴上设两张主桌，中国和美菲分坐
南都记者注意到，新加坡作为东道主，在香会开幕晚宴座次上做了特殊安排。以往的晚宴通常只有一张主桌，但这次主办方特意设置了两张主桌。中国防长董军和新加坡前总理李显龙、会议主办方国际战略研究所（IISS）执行主席奇普曼一桌。美国防长奥斯汀、菲律宾总统马科斯、新加坡总理黄循财一桌。据媒体观察，现场董军防长分别与身旁的两位嘉宾进行了友好互动，而另一桌马科斯和黄循财聊天热络，但奥斯汀基本与旁人没有互动。
按照惯例，香会期间，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国家代表都会发表安全主题演讲。今年的晚宴上，菲律宾总统马科斯作主旨演讲。这是2009年第8届香格里拉对话会开始设置开幕晚宴主旨演讲环节后，菲律宾总统第一次作主旨演讲。
马科斯演讲的主要内容包括：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维护东盟中心地位；呼吁中美理性竞争；表达菲方“维护”所谓南海“主权”的政策立场等。在演讲后的问答环节，中国国防大学国际防务学院院长徐辉现场质问：“在国际社会看来，近期菲律宾的一些行为并未考虑其他方面的舒适度，这可能会破坏地区和平，你怎么看？”
对于这个犀利的问题，马科斯显然准备不足，只见他苦笑、拉衣服、摸耳朵显得坐立不安，最终仅回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只是你们的看法，菲律宾在用自己的方式遵循东盟为中心的原则。”
徐辉此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我觉得菲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东盟孤立。”菲方引入域外势力干涉的行为，根本没有考虑到各方的舒适度。徐辉表示，“（东盟）不能像中东或者欧洲那样，不高兴了起来就打。要给和平以机会。假如用军事手段的话，中国有很多手段可以解决中国和菲律宾的问题。但是中国几十年来一直没有使用军事手段，中方希望通过和平方式解决问题。”
何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连发5问。“谁在南海违反了规则？谁挑起了事端？谁拉帮结派？谁引入域外国家？谁背信弃义？”针对马科斯演讲中的一些认识和观点表示了质疑和反对。他还强调，中国始终认为，国家不分大小、贫富、强弱，一律平等。“中国绝不会以大欺小，也从来没有以大欺小，但中国历来是有底线的、是讲原则的，也决不允许某些国家‘倚小卖小’，胡作非为！”
张弛也对南都记者表示，这次演讲体现了菲律宾典型的说一套做一套，甚至是一种贼喊捉贼的姿态，也体现了菲方极度的虚伪性。菲方鼓吹所谓的开放包容，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但是实际上菲律宾近年来跟随外部势力构建一种排他性的地缘政治的小圈子，这种做法实际上违背了开放包容的原则，也对东盟在区域合作中的中心地位构成了严重的冲击。而且菲律宾在南海问题上的所作所为和挑衅的举动，也违反了《南海各方行为宣言》。
“菲律宾鼓吹当前存在的所谓的威胁东盟团结和东盟中心地位的一些挑战。但是实际上菲律宾自己和外部势力相勾连的这种恶劣的行径，它就是对于东盟团结和东盟中心地位的最大的挑战。”张弛说。
6月2日，国防部长董军围绕“中国的全球安全观”作大会主旨发言
中国防长董军首次香会演讲，“三个不允许”引起外界关注
在菲律宾总统马科斯的开幕演讲和美国防长奥斯汀演讲中不点名批评中国之后，中国防长董军如何回应更是引起外界高度关注。
6月2日，董军围绕“中国的全球安全观”作大会主旨发言。他在发言中就亚太安全提出的“三个不允许”引起外界瞩目。“我们不允许霸权主义、强权政治损害亚太；不允许把地缘冲突、冷战热战引入亚太；不允许任何国家、任何势力在这里生战生乱。”
董军表示，中国的国防政策和理念，一以贯之地体现在以下几点，崇尚以和为贵、寻求共同安全、秉持平等尊重、注重开放包容、捍卫核心利益。关于开创亚太地区安全合作新局面，中方提出6条建设性建议，包括维护各国正当安全利益、共创公正合理国际秩序、发挥地区安全架构作用、推进开放务实防务合作、打造海上安全合作典范、加强新兴领域安全治理。
“董军部长全面解读了中国的全球安全倡议思想精髓，系统阐述了中国对于全球安全秉持的文化理念、指导原则与政策立场。针对变乱交织的国际安全局势分享中国智慧、提出中国方案、推动务实合作，并从历史、法理、现实等视角对于台湾和南海问题进行了详细分析。既坚持原则底线，也尊重客观事实。”朱超说。
问答环节回应台湾问题被打断？董军：必须先讲完，这是核心利益中的核心
在台湾问题上，董军指出，台湾问题是中国核心利益中的核心，一个中国原则早已成为世界公认的国际关系基本准则。他批评民进党当局数典忘祖的分裂言论荒谬而狂妄，必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痛批外部干涉势力，执意对台售武，非法进行官方往来，实质就是在助长“台独”，图谋以台制华。董军强调，“谁胆敢把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必将粉身碎骨、自取灭亡！”有媒体称，中国防长将“最严厉的措辞”留给了台湾问题。
在演讲后的问答环节中，董军又对台湾问题的提问进行了长达逾10分钟的详细阐述，主持人两次因时间原因打断、试图询问“中国在乌克兰和中东问题上的立场”时，董军坚持讲完台湾问题，并表示“这是我们核心利益的核心问题”。他补充说，在强大的人民军队面前，“台独”分子就是螳臂当车、自欺欺人，这种行为造成的结果就只能是加速灭亡。中方对任何的“台独”的极端情景、情势准备得非常充分，也有能力对付“台独”武装，就像瓮中捉鳖，不足挂齿。
“董部长发言有理有据、务实坦诚、掷地有声。”朱启超对南都记者谈到，董部长在问答互动中，对台湾问题的是非曲直进行进一步阐述，即使被主持人两次打断，仍面带微笑坚持讲完，提醒大家“台独”狂妄言行和外部势力明里暗里干涉将把台岛推向危险境地，因为这是我国家核心利益中的核心。
回应南海问题，中国的克制是有限度的
董军在演讲中评估当前南中国海局势总体稳定，但也不点名批评称，有个别国家在外部势力煽动下，毁弃双边约定，违背自身承诺，有预谋地挑起事端、制造假象、误导视听，甚至不顾地区整体利益，违反东盟宪章精神，配合外部势力部署中程导弹，严重破坏地区安全稳定，这样做终将引火烧身。当前南海局势总体稳定，得益于地区国家共同努力。中方对侵权挑衅行径保持了足够的克制，但这也是有限度的。希望个别国家认清利害关系，回归对话协商的正道。
问答环节中，董军也回应了中菲仁爱礁争议，不点名指菲律宾最近开始单方面不承认两国商定的关于补给仁爱礁坐滩旧军舰的协议和约定，是单方毁约。董军指出，菲律宾在仁爱礁问题上是“碰瓷”，制造假象，他举例，“人为地去撞个汽车，然后倒在那里，给大家造成一个假象，看到的是我受伤，我是受伤害的，我是弱者”。他指出，这是违法违约，而且是在歪曲事实、制造事端，是讹诈正义、绑架法律的行为。
“我认为，董部长的大会发言是精彩的圆满的，达到甚至超过了预期。”何雷对南都记者指出，董部长大会发言和回答与会代表提问时，对其中的错误观点进行澄清，对无端指责、恶意挑衅进行批有力驳，重点对台湾、南海问题进一步深入阐述了中国坚定的原则立场，并诚邀各国代表参加今年下半年的北京香山论坛。
采写：南都记者莫倩如 陈秋圆 发自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