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案调查叠加警示函，“龙年立案第一股”落在了贵人鸟身上。
“龙年立案第一股”落在了贵人鸟身上，图为贵人鸟的品牌logo
作为曾经火遍大街小巷的国民鞋王，贵人鸟可谓命途多舛。“A股运动品牌第一股”的光环仍在，证券名称却因经营窘境而变成了“ST贵人”，徘徊在退市边缘。
贵人鸟从一飞冲天到债台高筑，创始人林天福也经历了从泉州首富到被限高消费的起落。原本以为借助“贵人”李志华，贵人鸟能够“重获新生”，却不料自救之路居然是“不卖鞋改卖粮”，甚至林天福的控制权也一步步旁落了。
“首富”退场，“贵人”登场；鞋服退场，粮食登场。这一次，因信披问题被立案的贵人鸟，还能有新的“贵人”吗？
水土不服的“贵人”
2月22日，ST贵人公告，公司及实际控制人、董事长李志华收到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立案告知书。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中国证监会决定对公司、李志华立案。
ST贵人也成为进入龙年后，第一家遭到立案调查的上市公司。
紧跟立案调查的，是因“乱回复”带来的警示函。2月23日，ST贵人答复投资者致电时称，“立案本身对公司经营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可反转突如其来。当晚ST贵人便发布澄清公告，“公司不应擅自发表缺乏事实依据的不当言论，误导投资者”。上交所也对时任董事长李志华、时任董事会秘书苏志强予以监管警示。对此中国新闻周刊致电ST贵人证券部，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ST贵人被立案调查、出具警示函的时任董事长，是被称为“东北粮食大亨”的李志华。
说李志华是贵人鸟的“贵人”并不为过。2020年，贵人鸟陷入债务危机，曾2次申请破产重组。直到2021年7月，重整投资人黑龙江泰富金谷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泰富金谷”）带来4.17亿元“雪中送炭”。李志华正是泰富金谷的董事长、法定代表人。
据企查查显示，泰富金谷涉及软件开发、食品种植、批发与销售、农业机械设备、钢材、建材批发与零售等业务，与贵人鸟的鞋服主业毫无关系。
但贵人鸟没得选。毕竟，泰富金谷是唯一报名的重组投资人。
李志华为贵人鸟带来了粮食业务。2021年7月，贵人鸟设立全资子公司金鹤米程莱，跨界“卖粮”，一度带来业绩改善。
2021年，公司归母净利润扭亏为盈，达到3.61亿元，总营收也增长19.43%至14.19亿元。5月，公司A股名称从“ST贵人”变回“贵人鸟”。
改弦易辙的贵人鸟，官网首页“丰衣”与“足食”的业务并列显示。
贵人鸟官网首页“丰衣”与“足食”的业务并列显示 图/贵人鸟官网
2022年7月，原控股股东贵人鸟集团（香港）有限公司的股权因司法拍卖大幅度下降，泰富金谷被动成为控股股东，李志华成为公司实控人；8月，贵人鸟董事会选举李志华为董事长。
但好景不长，贵人鸟的“李志华元年”再次亏损，2022年归母净利润再次转亏为-941.37万元；2023年4月28日，短暂摘帽后的贵人鸟再被ST。
对于这样的“水土不服”，资深品牌管理专家、上海良栖品牌管理有限公司创始人程伟雄对中国新闻周刊解读，贵人鸟鞋服业务和粮食业务无法互补。粮油业务毛利偏少，依靠粮油贸易业务很难脱颖而出，而原本的主营鞋服业务因为实控人更多偏好粮油业务，导致战略失焦。
数据也证明了这一点。以2023年半年报数据为例，粮食业务的毛利率仅10.86%，远不如招商及代运营业务（名鞋库运营）29.84%的毛利率，亦不及运动鞋服18.55%的毛利率。
但贵人鸟决心已定。2023年9月，ST贵人发布公告称，未来将主要经营发展方向定为粮食业务，并会优化调整原主业运动鞋服业务。
深圳汇合创世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兆江从产业视角对中国新闻周刊分析，多数传统行业的特点是发展格局成熟、供需稳定。只要市场充分竞争，贵人鸟“跨界”粮油生意，短中期想做出成效并不容易。
“贵人”没能带来泼天富贵，反倒是让公司信披亮起了“红灯”。
“首富”退场，代价400亿
遥想2014年，贵人鸟一举成为“A股运动品牌第一股”，那是国民鞋王的高光时刻。
赶上牛市浪潮，贵人鸟市值最高时突破400亿元，创始人林天福在2015年便以190亿元身家，问鼎泉州首富。
这个“首富”含金量并不低。要知道，这一年林天福的身家超过安踏丁世忠近80亿元。
贵人鸟市值最高时突破400亿元，创始人林天福的身家超过安踏丁世忠 图/胡润百富榜
辉煌的背面暗藏危机的萌芽。“奥运热”带来了产业跑马圈地疯狂扩张后，库存困境暗流涌动，2012年业界流传“382亿存货，国人3年穿不完”。
阵痛也在倒逼行业深变，安踏、李宁都挥刀向内开启零售改革，反观贵人鸟在渠道层面仍依赖经销商，这也为其后继乏力埋下伏笔。
知名战略定位专家、福建华策品牌定位咨询创始人詹军豪也对中国新闻周刊补充，贵人鸟失去或错过了多个机会，包括没找准差异化品牌定位，也没有夯实品牌优势和渠道优势，鞋服作为主营业务没能得到平衡。
闽南人常说“爱拼才会赢”，但某些时候似乎是方向比努力更重要。
战略而言，林天福选择“买买买”的横向发展。以体育为支点，贵人鸟陆续投资虎扑体育、动域资本、杰之行、威康健身等。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至2017年，贵人鸟进行了十余次收购。
贪多求大，副作用不小。“大体育”生态还没跑通，分散业务与投资失利带来的影响却先行一步。2015年至2020年，公司资产负债率从50.6%激增至99.26%。
副业拖累，主业造血也出现问题。截至2023年6月30日，贵人鸟的零售终端数量为1584家，而2013年贵人鸟巅峰期店铺数量曾达5560家，规模缩水了近70%。2018-2020年贵人鸟分别亏损6.85亿元、10.96亿元和3.82亿元，合计亏损超过20亿元。
甚至在2020年9月，林天福本人也一度收到了法院发出的“限制消费令”。
正如程伟雄分析，资本杠杆透支了贵人鸟作为上市公司的资本优势，分散了主营业务的深耕精力，仅靠自然成长无法和国内外竞品抗衡，“等到本土运动风口吹起，但贵人鸟需要用主业收入或固定资产变卖偿债，在鞋服市场发展更加弱势。”
值得注意的是，贵人鸟也曾在低谷时刻完成了“二代接班”。2020年7月，公司官宣林天福之子林思萍为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创二代”林思萍任上的大事件，是2021年7月河南暴雨事件的“破产式捐赠”。彼时，“负债超35亿却捐款3000万”的贵人鸟几度登上热搜。
不过，2022年8月不再担任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长后，林思萍于2023年3月又辞去公司总经理职务。直至2023年12月22日，林思萍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公司董事、董事会薪酬与考核委员会委员职务，将不再担任公司其他职务。
随着昔日首富家族黯然退场，ST贵人的市值也一路跌落至14亿元，仅为高点时的零头，缩水97%。
退市保卫战
细看本次信披被立案调查，正源于董事长李志华旗下公司带来的关联交易。
李志华间接控制的黑龙江诚运粮屹玉米购销有限公司、龙江月盛利粮食有限公司、齐齐哈尔市荣鼎粮食有限公司、甘南县玉弘粮食购销有限公司等4家公司，是ST贵人的关联方；2021年至2023年，上述4家公司与ST贵人发生采购交易总额约8.8亿元。
问题在于，ST贵人不仅未按规定披露，还一直否认与诚运粮屹、月盛利、荣鼎存在关联交易。直至今年1月19日，ST贵人才最终承认了关联交易，并于1月22日收到了监管立案告知。
关联交易一旦坐实，则可能会进一步引发业绩真实性的质疑，这也为ST贵人带来了隐患。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2月23日晚间，ST贵人发布了公司股票可能被终止上市的第三次风险提示公告。
公司股票自2024年2月1日至2月23日已连续11个交易日每日股票收盘价低于1元。而这种情况如果连续20个交易日，就可能被上交所终止上市交易。
“李志华被立案一方面会对投资者信心造成扰动，加剧股价波动；另一方面则可能会对公司的决策和运营带来不确定性。”詹军豪进一步指出。
信心，还是来自基本面，可是ST贵人的经营还没走出阴霾，甚至亏损加剧。公司预计2023年年度净利润约为-4.85亿元，其中计提大额资产减值损失及信用减值损失对净利润的影响达到了约-3.56亿元。
而看向鞋服旧业，2021年司法重整后，贵人鸟已将运动鞋的生产模式从“自主生产为主”调整为“外协加工采购模式”。贵人鸟在此模式下或将面临口碑麻烦与信任透支的长远影响。
2024年2月22日，据北京市市场监管局童鞋产品质量监督抽查信息，标称为贵人鸟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GRN YOUNG”跑鞋产品质量不符合相关标准，不符合项涉及重金属总量、邻苯二甲酸酯。
“GRN YOUNG”跑鞋产品质量在抽查中显示不符合相关标准 图/北京市市场监督管理局
对于贵人鸟而言，想要再次起飞并不容易。当下比翻盘更紧迫的事，是如何继续留在牌桌上。
截至2月27日收盘，ST贵人股价为0.95元，仍低于1元的“生死线”。已经13个交易日股价低于1元的ST贵人，只剩下7天时间自救。
作者：于盛梅
编辑：余源
